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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2024年03月08日
        第06版:副刊 PDF版

        雪痕

        阿慧

        眼见得国际劳动妇女节临近,花的香气在枝头蕴藏着,女人们网购的花裙子正在派送的路上,这个时候雪来了。那雪裹带一颗悖逆的心,本想瞒着世人,趁着夜色偷偷落下的,不料刚落地就被我发现了。那时我坐在被窝里赶稿子,听见窗外一阵响,初开始轻轻的,像一屋子蚕宝宝食桑叶,一片细碎的沙沙声。响声很快大起来,感觉是一群孩子往铁锅里撒大米粒,“哗哗哗”“唰唰唰”,那动静听起来急迫而兴奋。

        我兴奋起来,爬起来冲向阳台,玻璃窗推开的一瞬间,有小东西跳起来击中了我的脸,凉凉地痛。把手臂伸向夜空,冰冰的小精灵在手心里蹦跳,只跳了两下就化掉了。可我还是看见了它们,知道它们的学名叫霰,我仍旧喜欢唤它们的小名——“雪珠子”或者“盐粒子”,听起来亲切而形象。我知道,霰是雪花的孩子,它们在前头跑,雪花紧跟着就来了。

        果然,我拿手机一照,见雪花跟撕碎的白棉絮一样,一团一团地在空中飞。

        雪使黑夜变得白亮,我在这个雪夜无眠。凌晨四点多,雪光引着我下了楼。楼前的灯光,受到白雪的压制,看起来有些忧伤。

        雪辛劳了大半夜,把路面覆盖得严严实实,一眼望上去厚厚的、平平的,没有一丝印痕。的确,这个时辰连最爱早起的小麻雀都没有睡醒。我第一个踩上这么新的雪,每走一步,双臂和长发都要快乐地飞起来,雪和霰配合着我的欢愉,在脚下有节奏地打着拍子,“咯吱”“咯吱”“咯咯吱吱”。就这么一回头,我看见了自己的脚印,脚窝里似乎有光亮在扑闪。这一刻,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,一个黑衣女人,她袖着手、低着头、冒着雪向前走的样子,在我脑际越来越清晰,雪地上的那串脚窝,深深陷进我心里。

       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一个冬天,我有七八岁,跟随年迈的奶奶生活在一个偏僻的乡村。我们的住处更偏,在村子的最西头,离村庄较远,离官路很近。官路两边的麦地旁,蹲卧着一个个灰黄色的麦秸垛,那是村人私有的燃料,还是冬日里家畜的粮草。

        孤寡老人七奶奶,背着柳条筐给她的羊拽麦秸。她在垛上三拽两拽拽出来一个人,等那人站直了,把满头的麦秸捋掉了,才看清是个女人。七奶奶连呼带叫地把女人拽到了我家。

        七奶奶、我奶奶,还有我,大小六只眼睛盯住那女人,犹如在冰冻的西洼里逮着一只野兔子,欣喜和新奇让我们目光灼灼。意外地,女人不同于受惊的兔子,她穿一身黑棉衣,平静地坐在凳子上,拿眼睛挨个儿扫摸我们老少三人。不到掌灯的时候,两位奶奶就把女人的事情问明白了。

        女人三十九岁,娘家山西的,婆家是信阳的,她离家出走小半年了,走走停停就来到了这里。七奶奶问她:“是不是死了男人?”女人说:“不是。”我奶奶问她:“是不是没有孩子?”她说:“不是。”到底是什么要命的事,让女人丢下丈夫孩子四处游荡呢?

        女人说:“孩子爹打我,往死里打。”她拨开头发让我们看,头盖骨下陷,一个圆圆的凹槽。

        “拿锤子砸的。”女人说。

        我吓得浑身发抖,慌忙躲在了奶奶身后。

        七奶奶不认为女人做得对。她那死鬼丈夫打了她几十年,肋骨都打断了三根,十年前他临死前,还拿拐杖敲她的头。她没跑,也没死,硬是把那恶人熬死了,一个人把两个女儿养大嫁了人。

        我奶奶二十九岁那年,我爷爷病逝了,她舍不得五个孩子,一辈子守着这个家,守了五十多年。

        女人说,她不想被打死,她不想这样活。

        于是,两位奶奶就张罗着,给女人找了个落脚的地方。这个男人是刘云她爸,刘云是我的同班同学,他们家住在村子中间。刘云的妈妈得月子病死了,刘云上面还有三个姐姐两个哥哥,家里负担重,七八年了,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进他家门。刘云爸见过那女人后,第二天就把她领回了家。

        七奶奶那几天好像变得年轻了,她在我上学的途中,一路小跑追上我,说:“你问刘云没有啊,那女的住哪儿了?”她还催我到刘云家看看,瞧瞧那女人在刘家干什么。我没有串门的习惯,就爬上刘云家院墙外的那棵大桑树,躲在密匝匝的枝杈间偷偷观探。终于捕捉到了那女人的身影,她换了一件浅灰色的上衣,端着脸盆往堂屋里走,走到门里边停下了。我居高临下看得很清,见她慢慢地蹲下来,给刘云爸洗脚。

        十多天后的一个夜晚,我和奶奶在西洼的土屋里,听见小雪珠子落地的声音,透过窗棂看见雪花飘下来了,大片大片地飞舞。

        天刚亮,七奶奶踩着厚厚的积雪,一扭一扭地来到我家,她呼出的白气很浓,像是胸膛里着了火。她对我奶奶说:“她走了!刘家人天亮才发现。追的人看见了,雪地上一溜脚印子,往西走了,没找见人影儿。”

        女人在我们村里没有留下什么,她脱下新外套,依旧穿着她那身黑棉衣走了,但她出村时的那串脚印留下了,长久地印在村人的记忆里。

        有一天,我把刘云的话说给了奶奶,刘云说:“俺爸掐她了。”

        我奶奶就对七奶奶说:“走吧,走了好。”我听不出她是说女人,还是说她自己。

        几十年后,我站在凌晨的大雪里,重新审度当年黑衣女人选择的那条雪路,毕竟她上路了,出村了,抗争了,尽管一路雪痕孤冷、未来不定。

        2024-03-08 阿慧 1 1 周口日报 content_229227.html 1 雪痕 /enpproperty--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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